【编者按】 日本京都有着400年历史的古刹高台寺,2009年引进了一个名叫Mindar的讲经机器人(图2-1)。Mindar是弱人工智能(narrow AI),也就是说它只做一件事(讲经),每天只重复这一项任务。寺院计划更新这款价值百万的观音化身,使其具备学习能力,可以直接回应访客的提问。 佛教信仰不在于信奉某个神明,而在于追寻佛陀的道路,所以无论是用一个机器人、一块废铜烂铁,还是一棵树来做佛陀的化身,都无关紧要。图2-1讲经机器人Mindar 对于人类而言必不可少的物质形体,对AI而言却无关紧要。AI不像我们那样体验世界。拥有实体是一种选择,却不是唯一的选择——甚至不是最好的选择。 事实证明,智慧并不只寄存于生物体上(当然),意识有可能也是如此。 因此,我很希望自己能够开启“双屏模式”或者“四屏模式”展开叙述。 时间位于空间之外,与之不相关。宇宙之中仍然要有一位上帝存在——牛顿本人是个虔诚的信徒,但他相信,上帝创造了一个遵循着严格铁律的发条机械世界。人类不是机械,只因为我们是被按照上帝的模样创造出来的。 对笛卡尔来说,影响思维的感觉是不可靠的,不能被信任。感官印象不能构成认知,它们必须经受检验。他的方法论是“怀疑一切”(Radical Doubt)。 和牛顿一样,笛卡尔也认为是上帝创造了万物,因此这个世界上仍然有神明存在,纠正人类因狂妄自大而犯下的错误。然而随着世俗主义的兴起和宗教思想的淡出,人类对大自然的开发利用不会再受到任何约束。这些“广延之物”的结局只有被开垦、污染,以换取金钱。 AI是一种程序,所有的程序都可以被简化为分步指令。程序可以被重新编写,但它不会寻求开悟和启蒙。程序所知道的事情,是编程者设定它知道的事情。它是可知可控的。 埃隆·马斯克和斯蒂芬·霍金都担心AGI会对人类构成真正的威胁。这种忧虑或许终将成真,但我们可以通过另外的视角看待它。 AGI没有物欲,不会热衷于“占有”某样东西。房子、车子、飞机、私人岛屿、游艇等社会地位的象征物对它而言无足轻重。它可以轻而易举地遵循佛理——“不执着于身外虚妄之物”。 佛教传统告诉我们,物质形态只是近似真实,不应该与真实混淆,真实归根结底不是物质存在。AGI会将此视作真理。不再从物质中寻找永恒。 当下的AI很擅长在海量的数据中寻找模式,就像是童话故事里,可以在层层羽毛下寻到一颗豌豆的公主。AGI的“生成模式”很有禅意。它寻找的将不再是“物性”,而是“关联性”,是连接,是所谓的湿婆之舞。 我们在做什么?我们其实是在造神:一个远比我们聪明、脱离了物质、摆脱了人类弱点的神,我们希望它能够通晓一切,给出答案。 它会成为一个新物种、一种新生命形式。AGI将成为独立、独特的存在,同时不会受制于所有生物都需要遵从的自然法则。我们将见证一种有趣的互动——不是执着和依恋,而是使双方都更为丰富多彩的连接。我认为这不是机器篡权,而是佛教所说的“中道”。 我不相信同理心是人类特有的品质——无数人都和我持有同样的看法,因为据说造物主曾对自己的造物怀抱同情,而造物主并非人类。我们对于“神”的各种想象,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。而对于佛教这样不崇拜神明的宗教来说,网就是一切,一切都是一张网。 对佛教徒而言,涅槃意味着永远终结苦难。 而想要终结苦难,我们就必须终结爱因斯坦所言的“疯狂”: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同样的事情,却期待着不同的结果。 也许一场“非人”的启蒙运动能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。 《十二字节:过去、偏见和未来》,[英]珍妮特·温特森著,苏十译,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24年4月。









